李墨凡 陸毅

6月9日，國家統計局發布5月份經濟數據，其中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指數（PPI）環比下降0.4%，降幅與上月相同，同比下降3.3%，降幅比上月擴大0.6個百分點。

PPI是衡量工業企業產品首次出售時出廠價格變動趨勢和幅度的指標，能夠反映一定時期內工業生產領域的價格走勢，是分析工業供需基本面、監測宏觀經濟景氣程度的重要參考。

我國現行增值稅、企業所得稅等主要稅種均按現價征收，受價格因素影響較大。自2022年10月以來，我國生產領域價格持續處于低位，PPI連續兩年同比負增長，成為拖累稅收收入增長的重要因素。

PPI下行向稅收傳導路徑：價格效應與預期效應

從理論來看，PPI下行主要通過價格效應和預期效應對稅收收入造成不利影響。

PPI持續下行通過價格效應影響增值稅、企業所得稅、關稅收入。PPI持續下行直接壓縮名義工業增加值的規模。名義工業增加值由實際工業增加值與工業品價格相乘得出，當工業品價格下降，即使實際產出保持穩定，名義工業增加值也會隨之下滑。作為從價稅，增值稅以名義增加值為稅基，其稅額由銷項稅額與進項稅額之差決定。當PPI持續回落，價格水平下降直接導致名義增加值縮水。同時，企業生產成本調整存在時滯，短期內進項稅額降幅可能不及銷項稅額，導致增值稅收入的降幅甚至可能超過價格本身的降幅。受PPI下行影響，2024年對增值稅收入貢獻較大的采礦業、石油煤炭及其他燃料加工業、黑色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業、非金屬礦物制品業等均出現營業收入下降態勢，分別下降了5.2%、3.7%、6.2%和11.1%，制約了增值稅收入增長。

PPI下降還潛在壓縮了工業企業的盈利空間，尤其是上游采礦業和中游原材料加工業，進而拖累企業所得稅的繳納能力。一方面，產品價格下跌直接導致企業營業收入下滑；另一方面，受成本調整滯后，以及通脹率走低導致實際利率上行的雙重影響，企業的利潤進一步受到擠壓，利潤率出現下降。企業為應對利潤下滑，往往通過去庫存等方式加大供給，這種以降價換量的策略可能在短期內緩解了資金壓力，卻也進一步加大了價格水平的下行壓力。根據2024年統計數據，PPI降幅較大的行業，如煤炭開采和洗選業利潤總額下降了22.2%，石油煤炭及其他燃料加工業由盈利轉為虧損等，導致企業所得稅收入承壓。此外，由于我國高度依賴原油、黑色金屬等大宗商品進口，受大宗商品價格下調影響，關稅收入有所下降，2024年同比下降5.7%。

PPI持續下行通過預期效應影響增值稅、土地增值稅等稅收收入。PPI的持續下行可能引發市場預期的系統性調整。當企業普遍預期未來投資成本持續下降、投資預期收益同步走弱時，企業的投資意愿往往趨于謹慎，甚至出現收縮的情況。這種投資意愿的下降將直接減少企業在生產線建設、新設備購置、廠房新建等方面的投資支出，從而進一步帶動相關稅收收入下滑，也對增值稅、土地增值稅等與固定資產投資密切相關的稅種收入產生較大影響。

PPI與稅收收入展望：國際價格修復承壓、國內供需邊際改善

國際大宗商品價格輸入性通縮和國內供需基本面變化是本輪PPI下行的主要驅動因素。國際方面，短期內大宗商品價格修復乏力，由國際價格下行引致的稅收壓力或將持續。今年以來，產油國聯盟（OPEC+）成員國為了爭奪市場份額，年內4次宣布大幅增產。疊加全球經濟增長動能持續走弱、特朗普政府關稅沖擊等因素，國際原油市場步入實質性供大于求階段。市場普遍預計2025年—2026年原油價格仍將維持低位運行，對國內石油相關行業價格回升造成不利影響，將繼續拖累我國增值稅、企業所得稅等主要稅種收入增長速度。

國內方面，我國經濟呈現回升向好態勢，部分領域供需關系呈現邊際改善，為PPI企穩回升奠定基礎，進而支撐稅收收入增長。今年4月數據顯示，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同比增長6.4%，全國稅收收入增速實現由負轉正的積極變化。在宏觀政策加力實施、“兩新”政策加力擴圍和產業升級的多重推動下，消費需求逐步釋放，推動5月生活資料價格同比降幅比4月收窄0.2個百分點，環比由4月下降0.2%轉為持平；高端裝備制造產業保持高速增長態勢，帶動相關行業生產價格同比上漲，形成緩解PPI下行壓力的有力支撐。隨著政策效能加快釋放，下游需求持續提振，疊加高端化、智能化產業升級趨勢，有望進一步助力稅收增收。

（作者：李墨凡系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，陸毅系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講席教授）